正文 第54章 新的气象

    谷老爷子是个急性子，他恨不得粮油厂能够马上建成投产，产生经济效益。

    他急啊，他要利用仅有的两年时间，尽可能多的为河东百姓做些实事，做些善事。

    不是他不想继续挑这个担子，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。老爷子清楚，即便王玄不与他约定两年期限，两年后他也已经没有足够的精力来挑这个担子了！

    小时候我们总希望赶紧长大，因为长大了可以穿时髦的衣服，出入“专利”场所，可以很晚归家甚至夜不归宿；也可以独自出远门，可以代表自己做决定，凭着自己的喜好去做事，尽管不知会有怎样的结果！

    因为那时我们相信一句话，年轻就是资本，所以我们本能的以为年轻就是犯错的本钱。

    当我们认为正值青春年华时，时间却溜的飞快，一点也不像小时候感觉的那么羞涩与腼腆，使得我们连抓住其绳索的机会都没有！

    当我们认为正值壮年时，实际上壮年已离我们远去，我们也只能期盼能有个不错的夕阳红。

    我们曾埋怨时间走的太慢，慢的让我们无法欣赏到更多的美景；如今我们却在感叹时间走得太快，快的让我们错过了诸多的风景。那些一闪而过的美好也只存在于不多的回忆中，随着时光逐渐流逝，直至消亡。其实我们都是时间的过客……

    老爷子还在油灯下写写画画，字是半年前在蚊香厂学的，那时教育部安排老先生们到基层发挥余热，教授大家读书识字，很多上了年纪的人都自发的学了起来，似是要弥补年少时的遗憾。

    其实老爷子知道，读书识字在以前，他连站窗外旁听的资格都没有，任何事情都分高低贵贱，而贫民的地位排在了倒数第三，所以他格外珍惜这一机会，尽一切所能的去汲取知识。

    老爷子现在描绘的是粮油厂的厂址及建设方案。

    具体的建筑布局王玄已经画好，甚至详细到每个作坊的面积、用工人数，甚至连产能都描绘的清清楚楚。

    老爷子知道，主上是担心他为此太过操劳，所以尽可能地把方案做得细致些。尽管如此，老爷子还是一遍一遍写写算算，统计着一寸一寸土地的应用、计算着一个一个用工的数量。

    月底了，王玄的一百金刚终于放了假，为期四日。

    九月末大雨，假期取消累计到十月，那时王玄还特意派人至河东镇政府，通知这些孩子九月假期取消的消息。

    杨光和二丫一行带着换洗的衣服，跟随王玄的内卫往星耀河边行去。

    一路上民众不管是政府职员还是商人、市井，皆主动让道。这不是胆怯躲避，而是真心实意的尊重！

    自从这一百人被选中后，他们只八月末回家一次，那时也是如此，内卫开道。

    那时大家不由自主的关注到孩子们的腰牌：“凤凰学堂一期、王玄。”再次见此场景和羡煞旁人的腰牌后，也就不觉得组合的奇特了，皆报以友好而艳羡的微笑。

    在百姓看来，这些娇子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，是文曲星。他们最终将成为吉祥的宠儿，继承少爷的期望，将吉祥发展的更美更强大。

    但是在“美”和“强大”之间二选一的话，百分之九十九的领民会选择“强大”！概因前仇无法释怀，两位前领主的血仇还需血来还！

    如今大家也在等默默待着，许是三年，许是五年，就看少爷能否有此血性，一雪前耻。

    一路上杨光和二丫他们都享受到了特殊对待，似乎与王玄出行无二。本地百姓并未因为他们是外来者，且有过奴隶身份而歧视他们，仍像对待其子侄般对待他们，有的路人还不时鼓励他们要好好学习，努力建设新吉祥！

    要说不感动那是假的，有什么样地领主就会有什么样的领民！

    侍卫将其护送至河东治安卫所，办完交接手续后便返回了吉祥城，他们还要向领主府交差！

    杨光和二丫及其余二十余位学生登记后便返回各自家中。

    时至晌午，杨光敲响了家门。

    “儿啊，你可回来了，娘看看，哎呀高了些，也壮实了些，快进来块进来!”

    此时杨光忍者泪水，顺从的跟着母亲进了堂屋。

    杨二正在后院劈柴，见到儿子回来也是喜滋滋的说道：“回来啦，上个月你阿娘听说下大雨你不回家，哭了好一阵子，呵呵，回来就好，回来就好啊！”

    杨二还待再表达下男人之间的相思之情，不料却被妻子一个眼神击退，老实的摘菜去了。

    “光儿，这阵子吃的可还好？天气有点冷，被褥娘已经做了一套厚实点的，你呀回去时带上，晚上湿气大，可不能着凉了。我和你阿爹每日过的很充实，吃得好、喝的好，就是有时总想起你。咱也不知你过的怎样，你阿爹老说娘没出息，呸！当娘不知道阿，他老背着我对着你的入学文书念念叨叨的。娘看到你现在的样子高兴啊，黑是黑了点，但也结实了不少。娘没啥学问，也不知道你这算是什么样的前途，娘和爹只希望你能健健康康的长大，娶个好媳妇儿给咱老杨家传宗接代……”

    杨光安静的听着娘的唠叨，感觉很踏实，深入骨髓般的踏实！

    娘的要求他一定会做到，但是他现在已有了更高的追求，只是爹和娘已经理解不了他未来目标的远大和高尚了，这是思想的领先，更是理念的超越。

    跟随王玄一个季度，杨光学到最多的不是掌握多少先进的知识，而是远超现代的发展观念。

    阳光的脑袋很聪明，自打得知吉祥废除奴隶制后便把这当家了，这种想法在外人看来是如此的荒诞不经，轻率鲁莽，但他却始终甘之如饴，甚至为自己的先见之明而窃喜不已。

    晚饭时杨父问了杨光诸多关于学习方面的问题，仿佛根本不关心他的衣食住行一般。

    杨母在一旁不停地使着眼色，想让丈夫多问下儿子的生活，可惜杨父的粗枝大叶并未能领会杨母的一片关心。

    杨光见状，主动交代了这两个月的学习和生活状况，告知二老自己与一众同窗们吃得好、住得好，少爷还多次带着他们视察新城的各处建设，受益匪浅；杨光还讲了苗监工被惩处的例子，惹的杨母拍手称好！

    晚饭刚过，谷镇长便到杨二家拜访来了，这使得杨二一家格外激动，赶紧把老镇长引进屋内落座。

    老爷子很干脆，不知是否吉祥官员都是上行下效，与王玄一般说话干净利索，不拖泥带水，他直接表示，后日想请杨光到和河东书院做演讲！

    什么是演讲？杨二一家或者说首批、二批的“移民者”再清楚不过了，那是“长脸”的时刻啊。

    自家儿子行吗？

    老两口子不禁踌躇起来。

    老爷子将二人表情尽收眼底，于是笑着开解道：“这一来，杨光从以前的奴隶子蜕变为如今的领主学生，神奇的经历最是能鼓舞孩子们进取的精神；二来，也宣扬下领主施行仁政、广爱世人的壮举；三来，也是希望阳光能给书院的孩子做个榜样，让大家互相学习借鉴、取长补短，同时也让他们看看领主门生的风采，免得他们翘尾巴！”

    这么一说，杨父杨母便乐呵的笑了，老爷子真是可爱的紧！

    不过杨二还是象征性的征求了杨光的意见，随后便爽快的答应了老镇长的请求。

    杨光对此是感慨不已，不知不觉中自己在家中的地位已经开始变得重要起来，相对应的也需要承担更大的压力了！

    第二日，杨光无事可做，就沿着蚊街漫步，欣赏下路边的风景。

    还别说，虽只两月不见，道路却变得更加干净整洁，这可是土路，现如今已见不到成团的杂草了。

    不觉间来到了河东大道，路两旁的树木已显现出勃勃生机，路面虽未曾铺垫石子，可也难掩如河面般的平整。

    一路走走行行，不多时便来到了蚊香厂旁，此时二杆子正在挥笔算账，记录此次交易的驱蚊菊数量。见到阳光后便好奇的上前问询杨光在吉祥城的学习情况，杨光一番解释后使得二杆子羡慕不已，随后便陷入了深深的埋怨，以为世道不公。

    对此杨光并未有所开导，他也没有权利去开导。

    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之人，一次失败并不是结束，需要的是总结教训，知耻后勇。一味的怨天尤人并不能给人生轨迹带来任何利好改变，只会让自己在越来越窄的岔道上愈走愈远。

    告别二杆子后杨光沿着河东大道一路向北，路面上的马车多了起来，有的运砖头、有的运石子、有的运蚊香、有的运煤炭，车水马龙，往来不绝。

    在蚊香厂北，河东大道东，阳光发现此处居然新开了家酒楼，足有三层之高。宽敞的院子里停满了各式各样的马车，小厮们忙前忙后伺候着过往的客人，好不热闹。

    这不是李家的产业便是郭家的产业，能在河东占据如此黄金地段的也就这两家了。

    再往北行百米便到了湖南东路，路北靠近星耀湖一侧到处是简易的板房，湖面上也布满了大小不一的载货船只。杨光仔细数了下，足有六十只之多，大部分是中小型船只。大型的是运煤船，中小型的则是外领商人前来吉祥进货的私人船只。

    湖边简易板房大多是两层样式，有的开了酒馆，有的开了饭馆，还有的开了客栈，凡是衣食住行所需是应有尽有。杨光实在没有想到在这种地方居然也形成了不小的人气，以后这里的发展空间怕是不会小了。

    东西走向的湖南东大道堪比河东大道般宽敞、平整与大气，两旁的椰子树更显雄壮威武！

    第三日清晨，杨母早早的准备早餐，为杨光演讲做足了准备。饭后夫妇俩送着杨光来到了河东书院门前，遗憾的是他们无权进入。

    杨光见到了二丫，紧张地心情稍微平复了些，随后他按照谷镇长的要求，第一个上台发言。

    “同学们，或者说学弟们，我的年纪比你们应该大不了许多，但这不重要。我接下来要说的可能会引起你们的不适，所以先请原谅。我是三月份来到吉祥领，以一个奴隶的身份来到吉祥领的，在这里我们全家受到了无微不至的照顾。我不知道该感谢谁，邻里左右需要感谢，组长村长需要感谢，镇政府需要感谢，吉祥领政府需要感谢，少爷领主需要感谢……我当时很迷惘。”

    “感谢少爷领主……”

    “感谢少爷领主……”

    声音此起彼伏，就连前来参加演讲典礼的建业镇官员们也附和着！

    杨光自然明白，这一切与其说是吉祥人带来的，不如说是少爷领主带来的。谁会把自己付出千辛万苦开发而来的土地与别人共享？还供吃供喝供入学，这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壮举又是什么？

    但是杨光也明白另一件事情，吉祥这种优待外来人员的策略持续不了多久，随着吉祥名气的提升，将会有越来越多的外地人涌入吉祥，那时将会对一代的吉祥人产生巨大的冲击。

    “我不是生在吉祥长在吉祥的二代开拓者，但是我认为我是最爱吉祥的人之一，因为吉祥给了我尊严、给了我自由、给了我受教育的机会，更给了我重新做为人的机会。”

    此时又是一阵掌声。

    “请允许我的冒犯，我不知在座的有没有做过奴隶，那是没有明天、没有未来的黑暗日子。我当时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看到明天的日出！不瞒各位，能够见到明天的太阳是我们最大的心愿。我们期盼着、努力着，只为那渺茫的自赎机会！但是我们最终盼来的是无情的压榨，然后就是抛弃，我们没有希望！”

    现场一度叹息！

    “你们不明白我们曾经历的一切，那一切于我来将太过残酷，至今不愿提起。

    对于你们来说，那可能就是魔鬼，是地狱了！我们一度绝望的想要就此了解这无尽的折磨与痛苦，哪怕万一的机会能够脱离奴籍重新做人，我们都愿付出亿万的汗水与热血。

    我刚来到吉祥之时真的真的很羡慕你们，你们有个好领主，他善良、他慈爱、他愿为了大家吃糠咽菜，如今他也是我的领主了。

    现在新城一期规划优先建造的是政务院，政务院是干吗的？是为领民服务的。我们建了学堂、建了技术学院，可是领主府始终没有动静！吉祥近一年的财政收入，我告诉你们，近四十万金币！这些金币不在领主的口袋之内，那里一分一厘都没有，全部花出去了！

    花在哪里？对外采购花了十二万金币，相当于前十二年所有的财政收入之和。新城一期建设花了近二十万金币，学堂的校舍建设花了三万金币，公务员薪金花了近五千金币，每月各种开支近两千金币，折算下来哪还有余钱？

    我和很多人跟着少爷学习，少爷说的最多的就是多思考，要有大局观。

    他要求我们遇到困难时首先想到的不是逃避，而是分析、解决，最后才是寻求别人的帮助。

    所以，在学问上我认为也是如此，我们要多看、多想、多问、多动手、多总结。

    最后，我希望我们能在凤凰书院成为同窗，谢谢大家。”

    这也就是王玄的弟子敢这样直白地说话，换个人老爷子分分钟教他做人。

    事后，老爷子叫来了杨光，祖孙俩好好的聊了一会家长里短。

    杨光虽然年纪不大，但也理解老爷子的用意，所以处处为老爷子垫话！

    老爷子自然深知其味，于是便在给王玄的信中表达了对杨光的看重！王玄自然会照顾到老爷子的心情，但又不能让杨光膨胀，于是只说深有同感，将悉心栽培之类的话语。

    杨光谢绝众人邀请，独自一人走在河东的土地上，此次假期间发生的种种给了他较大的冲击，需要一个人静静，好好的捋捋思绪。

    下午的蚊街人比车多，这是一村通往其他四村的主要道路，更是砖瓦厂、采石场运输的必经之路。

    蚊街下面是村广场和村委会、镇政府的所在地，距离星耀河不过千米左右。

    杨光现在沿着河东大道往南前行，此时天空的小雨已逐渐加大，但路面却不见积水，放眼望去处处泛着青光，毫无违和之感！

    旁晚一家人吃了顿丰盛的晚饭，有鸡、有鱼。杨二夫妇看着狼吞虎咽的儿子，愈发的骄傲起来。

    返城前，老镇长来到杨二家做客，这让杨二十分感动，这可是本地人认同外来者最好诠释！

    杨光并不在意这些举动的背后意义，但对于外来者而言，意义重于泰山！

    老镇长破天荒的留下来吃了顿午饭，席间感谢了杨光的精彩演讲，表达了一番对杨光未来的期盼。

    对于杨光来说，吉祥是他的新生地，在这里他能感受到家乡的气息、亲人的温暖，这是在其他地方不曾有过的体会。有这么个理解他、包容他、培养他的领地，他没有任何理由不去爱她！

    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学习，以期将来能够给吉祥的发展带来更多的选择。

    而对于家中的经济模式，杨光直接提出了他的意见，如今吉祥以大开发为基准步调，生活物资奇缺。所以，杨光希望爹娘把租种的土地改种蔬菜，以满足吉祥城的需求。且河东的发展也是如此之快，蔬菜的需求量也会持续走高，不论是吉祥城还是河东，都是优质客户，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。

    蔬菜种植比起粮食种植要轻松些，也能给父母更多的休息时间。

    杨二由于传统观念作祟，哪敢如此豪赌，只得咨询了老镇长。

    谷老爷子认同了杨光的建议，并表示此事宜早不宜迟，镇政府可以投资支持！

    杨二尚未转正成为正式领民，但是一家三口一直奉公守法，做事兢兢业业任劳任怨，表现可谓是耀眼至极。老爷子为了促成此事也是开了绿灯，这背后所代表的意义太过重大！

    在得到老爷子的支持后，杨二便下了决心，将租种的十五亩土地全部种上蔬菜。

    杨光知道，供需平衡很重要。

    还有一句，占得先机最重要。

    随后，河东建业镇政府把前后的准备事项办的妥妥当当。王玄得知后，仅是对大家创业的决心和态度表示了赞赏，并无其他。

    光明的前夕最是漆黑，但愈是漆黑的暮色，越是能够欣赏到天空中最亮的星。

    如今，黎明前的黑暗已经过去，吉祥追寻阳光的脚步已势不可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