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文 第122章 巨龙也有打盹时

    当舰队脱离了战场后，才放出小艇，将精疲力竭的七人救了上来。

    随即，一路加速南下，到第二日清晨，又出变故。

    王玄本想将伤兵集中在旗舰内修养，奈何王玉等一众将领死活不肯，遂将他们集中在中间的一艘战舰上。

    当值夜班的水兵们用完早餐，开始入睡之际，瞭望手传来了警讯。

    前方千米远处，密密麻麻的战舰堵塞了河道，连绵不绝，一眼望不到头。

    当王玄得知这一消息后，还以为赵晟睿将大夏所有的船只都找了来，就为了堵他的道。

    但仔细一想，又不太可能。

    不止时间上来不及，一些不齐心的领地，以各种借口推脱不来的也不少。

    询问了炮弹和枪弹的储备后，王玄有些无奈。

    炮弹还能支撑两场高强度的战争，枪弹倒是不少，排队枪毙的话，足以将大夏军人毙了个遍。

    先前损失了的三艘补给舰很伤元气。

    依眼下弹药储备推算，省着点用，能支撑三场中等强度规模的战争，照大夏的行动能力看，自己还能撑三天。三天后，就只能拿火枪防守了。

    思及此处，王玄心中就起了股无名的业火。

    “陛下，我们是战是停？”副官请示。

    “岸边敌人可有动静？”王玄想知道敌人的布置。

    “暂时还是静悄悄的。”副官并未添加诸如对方可能还在路上的任何推测，回答的干脆。

    王玄不假思索就回道：“停船，备战。尽量不要吵到值夜的人。”

    副官愣了愣，随即‘啪’的一声，双脚并拢，敬了个十分标准的军礼，转身出了作战室。

    连夜高速南下，那些操纵明轮的水手们，除了要忍受身体上的折磨外，还要尽可能排除精神上的压力。

    能多睡会总是好的。

    王玄默默想着，早开炮，晚开炮并没什么实际性的差别，能多睡会就多睡会吧，王都那位不可能让他们就这么轻松的回吉祥的。

    前方的敌舰仍没什么动静，就像是睡着了般，对吉祥的非正常举动不理不睬。

    熬了半宿没机会发挥的施兴昌和孙英杰二人，又瞪着惺忪的睡眼，在船舷处猫着。

    日头渐起，当一抹红色光晕穿透云层，笼罩在如银色闪电一般的长河上时，南头的舰队率先开炮了。

    “早起的鸟儿有虫吃，早起的虫儿被鸟吃……”

    作战室内众人有些意外的瞄了他们的国王陛下一眼，虽不明其语何意，却也由衷敬佩起来。

    王玄摇了摇头，他要做那只早起的鸟……不，是早起的雄鹰！

    “三舰错开，甲板炮实心弹，目标，前方河道敌舰。”

    当前面三艘舰勉强错开身形，开始反击时，敌人的首轮炮击已经结束。

    王玉在中间的指挥室内，听着不远处的炮响，便知陛下用的是实心弹。

    这样有个好处，就是可以充分利用它的穿透力，对相邻的船只造成贯穿伤，达到较以往更大的伤害。

    河道狭窄，双方距离又近，舰炮的命中率都很高。

    由于王玄的旗舰冲在最前，所以遭受的打击也最大，几乎每轮都遭到几枚炮弹的攻击，那些蹦跳着的实心弹，将木质甲板砸的坑坑洼洼，很是伤了些人。

    这些也就罢了，由于工艺的原因，这艘铁甲舰的装甲厚度和铆接技术并不完美，有些衔接处，已在炮弹的冲击下开始变形。

    王玄担心，照这样强度对轰下去，铁甲舰也撑不了多久，可若换成了钢筋混凝土战舰，此时怕水线上的部分早已斑驳不已了。

    事实也是如此。

    经过了昨日一番近距离炮击，大部分战舰两侧水泥脱落，露出里面钢筋铁条的真面目来，倒是给了大夏人不少的启发。

    至于能不能悟出什么，就要看运气了。

    若是再来几次像昨日般强度的炮击，保不齐就有战舰解体了。

    几轮过后，两侧大道边就出现了敌炮的身影。

    后面憋坏了的战舰得了自由开火的命令后，便纷纷瞄准那些一代的火炮，几百发实心弹顺势就射了过去。

    吉祥战舰火炮的密度，是远超大夏陆军炮的。

    既有布局的因素，也有地形的原因。

    其威力、射速、停滞时射击的精度等也都远超大夏，所以只三轮炮击后，大夏暴露在外的陆军炮，就哑火了大半。

    现实给了大夏炮兵指挥官上了生动的一课，对轰简直就是找死，只不过这一课的代价有些大。

    岸边炮哑火后，负责堵塞河道的前面几艘战舰，也已经解了体，留下满层碎木屑随着波浪起伏，似在哀其不争。

    甲板炮尚未停歇，仍一炮接着一炮，向后面的敌舰发起攻击。

    这样一来，吉祥战舰虽困于河道，无法提速，可大夏人却也处在被动挨打的境地，大哥不笑二哥。

    吉祥人不好过，大夏人也有些骑虎难下，难道要用人命去耗尽对方的炮弹吗？

    大夏人不傻，王玄更没那么天真。

    所以，整支舰队开始缓慢前行，直至敌舰残骸处方停下脚步。

    双方继续对轰，只不过这时旗舰承受的压力就小多了。

    航道打开了缺口，王玄便又换上了开花弹。

    前方河道变宽，开花弹能提供更宽广的毁伤效果，波及左右敌舰，有效杀伤敌炮手。

    所以四轮过后，敌舰就起了火。

    加上不停肆虐的炮弹打击，对方的心态开始崩了。

    这时，大夏没人愿意在必死之地，与闻名海内外的吉祥战舰对轰。

    那不是勇敢，而是愚蠢。

    岸上的大夏指挥官不可能看不到这一幕，所以王玄在等，等着对方的后招，他不信赵晟睿就这点能耐。

    就在吉祥战舰踏着大夏战船的遗骸，一点一滴慢慢前行，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之时，岸上终于又有了动作。

    只不过对方的决策，超出了吉祥人的预料，对方推着覆盖了铁皮的马车来到了岸边，随后稳固下来。

    虽是马车，只不过是用好些层铁皮加厚、加固了的重型马车。

    这些马车异常倔强，实心弹只能将其震退，却不能将其轰碎。

    也不知内部是个什么构造，哪怕击中马车车体，也很难震伤车后只人，更别说震死了。

    更有甚者，直接快速移动到岸边，借着树木、凸起的码头等建筑当掩护，让吉祥的舰炮拿他们没辙。

    有了先例，大夏人做起来更加得心应手了。

    施兴昌闻到了不妙，打了个手势后，就把上了膛的火枪放在了射击口位置，寻找着目标。

    其余人学着连长，纷纷找到枪位，开始筛选猎物。

    对方在岸边站住了脚后，就开始发起尝试性的进攻。

    手段很传统，弓弩手压制，然后刀盾手踩着后端卡在重型马车下的长梯，向着不远处的甲板跳去。

    这效率，低的让人发指。

    有些走到一半，就被上下起伏的竹梯抖落下去，有的摔在岸边，有的落进水中。

    摔在岸边的就遭了秧，一轮手雷过后，就没几个能动弹的。

    倒是落在水中的大都捡了条命，缓过神后，就顺着战舰铁锚，试探着向上爬去。

    还别说，吉祥人也没想到对方这么鸡贼，待他们跃上甲板时，连趴在船舷一侧的施兴昌都呆住了。

    在折了两名枪手后，反应过来的众人才把那三名大夏人乱枪打死。

    岸边人正为登船而发愁，见那落水的几人居然侥幸登上了甲板，便起了心思。

    不一会，一波约三十人的敢死队，朝着河边就冲了过来，一副要鱼跃入水的姿态。

    待那伙人接二连三下水后，施兴昌猛地一拍大腿，就指着舰首处的十几人比划着手势。

    ‘敌人要故技重施！’

    七个字，言简意赅。

    顺着铁链正爬的顺利的大夏军人，就觉头上黑影闪烁，上头之人不断跌落水中，有的甚至牵连了几个下方友军。

    然后就是阵阵血雾飘来，血腥味刺鼻。

    当有人抬头向上看去时，才发觉吉祥人手握一支奇怪的武器，尾大头细，像是大一号的烧火棍，正向着他喷吐着火舌。

    随后，就觉胸前遭到重击，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力气，双手无力的松开，仰天就坠落了下去，直至有些冰冷的河水将其包裹，意识陷入黑暗。

    这波进攻失败后，岸边人又组织了第二次、第三次，却没有一次成功。

    人的脑袋是这世上最大的未解之谜，总有些奇思妙想会不定时的从中萌发。

    岸边人也不知哪根筋搭对了线，居然找来长达十余米的竹竿，一声哨响后，众人立马都变成了撑杆跳高的运动健儿，向着吉祥的战舰就飞了过去。

    一个个身影从天而降，着实吓了吉祥人一跳，措手不及下又折了好几人。

    片刻后，才枪声四起，一半射向飞在空中尚未降落之人，一半射向甲板，那些正在撒欢的刀斧手们。

    逐渐找到射击节奏的吉祥枪兵，慢慢占据了主动，开始有意识的进行三段射击，压制敌军。

    下方人能成功上船的就变得屈指可数起来，即便幸运的上了来，能站住脚的就更少了。

    这其中起关键作用的就是火炮。

    虽是抵近射击，却依然用了开花弹。

    炮弹选着角度射过去，与车厢摩擦后，就向一旁的人群中滑去，然后‘嘭’的一声爆响过后，那一片都安静了。

    接着是手雷。

    敌人要想撑杆跳到甲板上，就必须将竹竿的一头插入水下淤泥中才行，这样，撑杆者就必须脱离后方车厢的保护，暴露在吉祥人的视线中。

    居高临下仍手雷，这感觉是非常惬意的，即便不在半空中爆炸，落水后也会将竹竿炸断。

    水的可压缩性很小，反过来说，他的传导性十足，基本上有十分力，便会传九分半。

    手雷在水中爆炸，只要距离不是太远，那些竹竿便在冲击力的作用下，纷纷断裂，半空的飞人自然也就随之坠落。

    最后的才是火枪。

    只不过吉祥枪兵平日打的是鸟，今日打的是人罢了。

    或许是施兴昌所在的这艘船没什么价值，围攻者不多。

    但那艘全身黝黑铁甲，形如怪兽，任凭如何炮击，哪怕表面早已坑坑洼洼，给人千疮百孔的视觉冲击，却依旧如大山般巍然不动。

    这艘怪异的半大军舰，让大夏人感到恐惧。

    恐惧来源于未知，未知又来源于无知。

    他们对这艘铁甲舰一无所知。

    人，要么在恐惧中灭亡，要么在恐惧中爆发。

    一旦爆发了，那惊人的破坏力绝不容小觑。

    或许是意识到了这艘怪异战舰的特殊性，大夏的指挥官就弃后面战舰于不顾，一门心思要对付这艘怪舰来。

    同样的招数，同样的伎俩，可效果却是天差地别。

    如长龙一般的舰队，本来浑身上下都沾满了蚂蚁，虽难受，却还能应付得来。

    可现在蚁后一声令下，长龙脖子以下的蚂蚁全部涌上前来，全力围攻龙头。

    这突然的节奏变化所带了的巨大压力，打了吉祥人一个措手不及。

    前头的几艘战舰，瞬间就变得岌岌可危起来。

    舰炮的射速在那，大夏人就利用你的射击间歇，开始猛攻，哪怕你轮番炮击都没用，单门或几门火炮的覆盖面太窄了，而人又太渺小，简直就是大炮打蚊子一般。

    前面的战舰遭遇到了无休止的饱和攻击，让后方人急的直跳脚，却又干着急使不上劲。

    有的还能利用甲板炮，打些擦边炮，却只能是聊胜于无。

    眼看上舰敌人越来越多，自己人应付起来越来越吃力，一个个无力倒下，后方的一艘战舰急眼了，不管不顾就往前撞了去。

    两艘舰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坏，可被撞的战舰却与前舰连接在了一起。

    急红眼了的吉祥人就顺着舰首，跳到了前舰的舰尾，这给了舰长们很大的启发。

    于是巨龙解体，肢解成段段骨骼，然后开始重组，衔接的更加紧密无隙。

    就这样，整支舰队首尾相连，枪兵们顺着这条起伏不定，宽窄不一的珍贵通道，往南面的旗舰飞一般奔驰而去。

    这时的旗舰甲板已经失守，王玄被困作战室，透过玻璃，他能清晰见到对方看他的狂热眼神。

    不用想，他就是对方口中的唐僧肉，就是他们升官发财的筹码。

    看着在对方不断冲击下，开始慢慢变形了的门把手，王玄下达了准备作战的命令。

    众参谋、副官、文员等人，拔刀的拔刀，举枪的举枪。

    而他自己，自嘲一笑后，随手就拔出了两挎的短枪来。